豆汁记，豆汁记在线阅读

牵着乌龟去散步问答 2024-08-14 18 0

《豆汁记》：一碗酸中带甜的豆汁，喝出老北京人的酸甜苦辣

文 / 翠西爱写作北烟阁专栏作者

编辑 / 末安笙

俗话说：北京有“三嘴”，分别是“豆汁儿嘴”、“老米嘴”和“卤虾嘴”。其中，“豆汁儿嘴”是说北京人特别爱喝豆汁，甚至把它当做“本命食”。

相传，梅兰芳家有一段时间，每天下午都要到外面买一锅豆汁回来，全家大小一人喝一碗。

如此受欢迎的豆汁是怎样的一款美食呢？其实这款小吃是把绿豆磨成粉发酵而来的，有股浓浓的酸味。爱喝的人觉得它酸中带甜，酵味十足；不爱喝的人说它像泔水，酸馊难闻。

豆汁这款传统美食问世于清初，多年来它承载了北京人的儿时记忆，成了漂泊在他乡的北京游子的思乡之物。

“京味儿”作家叶广岑就是这样一个对豆汁有着无限惦念的人。1968年，出身于没落满清贵族的她，在时代浪潮的裹挟下被迫离开家乡，孤身一人被下放到陕西农村插队。这一别便是36年，期间可谓是人生沉浮、命运多舛。

然而，苦难有时候却成为人生的一笔宝贵财富。叶广岑就是因为历经磨难，才有了创作小说的诸多珍贵素材，《豆汁记》就是她最有名的代表作之一。

《豆汁记》以满清末世贵族生活为背景，讲述了一个很会做饭的女仆莫姜的故事。作者用优美有趣的语言，向我们描绘了老北京各种美食和风俗、没落贵族与底层人民的人生沉浮，读完让人回味无穷、潸然泪下……

01 没落世家的贵族情怀，既是缅怀，也是不敢面对现实的体现

父亲领回莫姜时，我正在屋里学习注音字母。小小年纪的我，已经会读很多童书，并且知道了不少尊敬师长的规矩。因为从小调皮，我还被母亲教训：女孩子家在外人面前要表现得含蓄矜持、有教养。

这些大宅门里的严谨规矩，都是旗人礼仪和观念的延续。我们家是慈禧太后的同宗—叶赫那拉氏，是妥妥的皇室贵族。虽然那会大清已灭亡，但是家族遗留下来的风气习俗依然在继续。

而我的父亲，人称四爷，皇室子弟的做派更是流露于举手投足之间。父亲是个性情中人，总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，从来不考虑后果。

他常年不在家，经常出去云游。每次回来时，总是给家人带来“惊喜”。比如，他曾经从内蒙古带回来三只又老又骚的羊，制造“三羊开泰”的吉祥；有一次用大卡车拉回两颗白皮松种在院子里……

如今，父亲又往家里带回来一个女人，说是在颐和园北宫门捡的。父亲说得很轻松，就像是捡一块砖头似的。

父亲的这些惊人之举，正是体现了他贵族子弟的生活作风。花钱不计后果，只要能够买个心头好，一切都是值得。虽然家道中落，但是他依然有着皇城贵族“穷讲究”的嗜好。

后来北平战乱，家里厨师回家了，母亲不得不亲自下厨，但是我和父亲均不满意她的手艺。因为穷门小户出身的母亲，只会烹饪炸酱面、疙瘩汤、炒白菜等大众吃食。

而且母亲特别爱吃豆汁，我却嗤之以鼻。要知道豆汁在那个年代，是贫民食物，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粗食。

对母亲出身的偏见，对豆汁的鄙视，都流露出我和父亲骨子里遗留的贵族情怀。因为这种情怀的作祟，我们在不停地缅怀过去的生活，甚至竭尽全力想去留住曾经的辉煌与美好。

然而，缅怀的同时，也体现了我们无法很好地接纳家族的败落，面对人生的坎坷。大清已灭亡，没落世家已成事实，一切的“穷讲究”与高高在上都是在自我欺人罢了。

没落世家在时代浪潮中的自我挣扎，历经家族兴衰和人生沉浮，一切感伤和悲悯都在作者缓缓到来的文字中流露无遗。在怀人忆旧的同时，增添了些许令人惋惜的历史沧桑感。

02 绝妙的隐喻：豆汁蕴含着质朴、吃苦的精神，而莫姜正是这种精神的代表

在清朝，豆汁是下里巴品，属于贫穷食物。出身于南营门的母亲就偏爱这种小吃，特别喜欢用豆汁煮饭。可是我却很讨厌，觉得它酸馊难闻，为此还与母亲吵了一架。

父亲把莫姜带回家的那晚，母亲就是给她喝了一碗剩豆汁。在我看来，就像是在打发叫花子的意味。而在戏剧《豆汁记》里穷困潦倒的莫嵇，也是靠一碗豆汁生存下去的。

在我眼中，莫姜与莫嵇都是落魄之人，而豆汁就是专门为他们而准备的。然而，豆汁这种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粗食，竟然在最艰难的岁月里成了我们全家的救命粮食。

1958年全国大饥荒，人民能分到的食物少之又少。在饥饿面前，恶臭难闻的豆汁却变得美味无比，我照喝不误。

最困难的时候，还是莫姜的老公刘成贵给我们家送来了豆汁。在我眼中，刘成贵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，家暴莫姜，出轨红楼女子，嗜好赌博，甚至还典当妻子。

就是这么个品行恶劣的老男人，每天迈着蹒跚的步子来给我们家送豆汁。那些年，要是没有刘成贵提供的豆汁，年迈的父亲肯定熬不过艰难的岁月。

鸡鸭鱼肉固然高贵，却不如其貌不扬的豆汁滋味悠长。初经历者难以下咽，一旦理解便相契相知，难以割舍。

外表平常、卑贱、丑陋的豆汁，还散发出酸臭的味道，让不爱的人难以接受，但是你一旦爱上，其滋味却让人欲罢不能。

豆汁的做法还不简单，熬豆汁不能滚开大火，否则渣水分离。刘成贵的做法是用锯末熬，让豆汁一直处于似滚非滚的模样，让其达到水 *** 融。

这样熬出来的豆汁，喝起来才正宗，有种酸中带甜，酵味十足的酣畅淋漓之感。下里巴人的豆汁天生带着一种质朴之感，它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外在；温火慢熬的豆汁，要历经时间的煎熬与磨练，才能达到更佳饮食状态。

就是这种其貌不扬的豆汁，却蕴含着无穷的韵味。它的质朴，它的忍耐，它的吃苦，不正是布衣暖、菜根香的更好体现吗？历经磨难后，喝一碗简单的豆汁，寓意着老北京人恬淡平静的百姓日子，这才是最舒服养人的。

正如莫姜所说：“大羹必有淡味。”是啊，平淡才是最真的百姓生活。莫姜的一生历经坎坷，但是面对生活中的诸多挫折、打击和挫败，她都能坦然接受，淡定从容，这不正是豆汁精神的写照吗？

十七年的宫女生活，不幸的婚姻遭遇，落魄的帮佣岁月，看着很苦的生活，在莫姜的眼中却从来不觉得痛苦。无论是面对丈夫的离去，还是他的突然回归，莫姜在经历情绪的起落后，都能够迅速保持淡定从容。

就像父亲说：“莫姜自带喜性，这是一种需要极深的功力才能炼成的修养。”洞察世明的莫姜，就像那一碗其味不扬的豆汁，无论面对任何困境，依然能够保持温婉内敛、不卑不亢。

03 莫姜与“我家”看似身处不同社会阶层，实则都是老北京人的缩影

莫姜十一岁就进宫，在敬懿太妃身边足足伺候了十七年。清王朝灭亡后，莫姜被老太妃指婚给小自己八岁的御厨刘成贵。在那个时代，这个年龄差注定了莫姜婚姻的悲剧。

她的婚后生活一团糟，丈夫出轨、赌博、家暴，但是她竟然选择隐忍和包容。这种逆来顺受，让人看到了她身上的软弱与奴性色彩，是旧时代妇女悲惨命运的终极体现。

在作者笔下，莫姜就是社会底层人物的代表，是那个时代绝大部分老北京人的缩影。他们贫穷潦倒，却找不到生财之路来改善自己的生活状态。在那个大时代，其实贫富差距早已存在，富的人越来越富，穷的人连肚子都填不饱，更别谈如何改变生活条件。

而我家是皇亲贵族的后代，代表着家道中落的那一部分老北京人。曾经的生活衣食无忧，高贵典雅是我们的生活底色。但是在时代的浪潮中，也终将难逃被革命、被迫害的命运。

年迈又病入膏肓的父亲，在生命的垂死之际，还要遭受红卫兵的抄家。吃不饱喝不足的岁月里，还要饱受精神的折磨，这是怎样的人生摧残？

即使有着满清贵族的血统那又如何，一样地得接受革命的讨伐。甚至还要因为这个身份，背负上更加严重的罪名，无奈、无助与绝望是我们的代名词。

莫姜和“我家”虽然看起来身处不同的阶层，但是却都是那个时代背景下老北京人的缩影。各自代表着不同的阶层，但是却经历着一样的沉浮人生和坎坷命运。

在我们相似的悲苦人生中，受尽了社会的折磨、人性的碾压。我们是一群人生暗淡的小人物，看不到未来的光明之路在哪里。

透过我们的凄凉身影，透过我们的困顿人生，是否可以窥见一种历史的沧桑感，一种普天之下的生命形态？

《豆汁记》这部小说，从头看到尾，先是被作者有趣的语言和父亲奇葩的行为逗得哈哈大笑。然而，读着读着，却渐渐被莫姜的悲惨命运和坚忍性格所打动。接着又为那个时代下，每个人物命运的沉浮不定而抽泣。

在最艰难的岁月，一碗平淡无奇的豆汁却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。让你我在这种其貌不扬、其味不香的酸涩中，尝出美食的五味，人生的真谛。

“人生在天地间原有俊丑，富与贵贫与贱何必忧愁。穷人自有穷人本，有道是我人贫志不贫。”

人生何尝不是像这段京剧《豆汁记》中所唱的那样呢？命运自有安排，我们也许无法掌控，但是我们可以掌控自己的思想，用莫姜精神和豆汁情怀来对抗生活的起落，在生命的尘埃中开出最美的生命之花，折射出最耀眼的人性之辉。

《金玉奴》又名《豆汁记》

古时候，一男子被封了官，带着妻子乘船去上任，船行到水中央时，他趁妻子不备，将她推入水中害死。不久后，男子另娶，新婚当夜掀开盖头，新娘子竟然和死去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。

宋朝时，杭州城金老大就一个女儿，名叫玉奴，生得十分美貌。金老大从小教女儿读书识字，金玉奴到十五岁时已诗赋俱通，调筝弄管，事事伶俐。

金老大一心要将女儿嫁一个有出息的读书人。可惜金老大已经五十多岁，金玉奴也已经十八岁，仍是高低不就。问题就出在金老大家是团头。

团头就是叫化子头。众丐叫化得东西来时，团头要收他的月头钱；若是遇到雨雪天，没地方去乞讨，团头就要熬些稀粥，养活这伙丐户。

就在金老大为女儿的婚事忧心如焚的时候，邻家的一个老头对金老大说：“太平桥下有个书生，姓莫，名稽。二十岁，一表人才，读书饱学。只为父母双亡，家穷未娶。最近考上太学生，情愿入赘人家，此人正好与令媛相宜，何不招他为婿？”

金老大高兴非常，就央求这邻里老人家联系，那老人家找到莫稽把情况一讲，莫稽虽对那团头的出身有些犹豫，怕被人耻笑，但终觉得自己衣食不周，无力婚娶，便答应了。

但结婚那天，族人金癞子也带着一群乞丐前来道贺，众人一拥而入，没有形象的拣着好酒好菜吃，还大叫着让秀才拜见叔公。

秀才心中不乐，却又不好发作。金玉奴恨自己家门风不好，要挣个出头，时常就劝丈夫刻苦，出资出力供他读书。

金玉奴十分要强，如果当时不是硬要嫁个读书人也不会拖到老大，她只恨自己家门风不好，要挣个出头，于是劝丈夫刻苦读书。由于有了良好的学习环境，又有娇妻的督促，莫稽才学日进，二十三岁就被州县学府作为合格人选送到京师参加进士科的考试，居然连科及第。在参加了皇上在琼林苑特地为新取进士举行的宴会后，莫稽乌帽官袍，马上迎归。

登科之后，秀才却越发苦恼，早知道自己有今日的富贵，当初何必入赘给一家乞丐头，今后养了儿女，也是乞丐的外孙。

妻子贤惠，并没有犯过七出之罪，又不能休妻，秀才心理忧心忡忡。

到了要上任之时，秀才领着妻子坐船离去。夜里睡不着，到船头赏月，想起心中之事，忽然动了一个恶念：何不把金玉奴弄死，再另娶一人。于是进仓把金玉奴哄出来赏月。

金玉奴已经睡了，但不忍忤逆丈夫的意见，只得披衣出来。正在舒头望月，莫稽出其不意把她推入江中。莫稽悄悄唤起舟人，吩咐赶快开船，重重有赏，船出十里之外才停下来，莫稽对舟人说：“刚才我妻子赏月掉入水中，已经来不及救了。”把几两银子付给舟人，舟人会意，不敢开口。

无巧不成书，莫稽刚刚移船，正好又有另一条官船停在那个地方，船上乘客是新上任的淮西转运使许德厚，忽然听到有女子落水的呼救声，其声哀怨，立即叫水手打捞上船来。把金玉奴收为义女，安排她在后舱独宿，教手下人不许泄露此事。

巧的是，这位许德厚恰好是秀才的上司，他准备给秀才一个教训。

许德厚给义女招女婿，故意招了秀才为婿。秀才喜不自胜，开开心心的娶妻。

该是入洞房的时候了，莫稽心中如登九霄云里，欢喜不可形容。仰着脸昂然而入，才跨进房门忽然两边门侧里走出七八个老妇人、丫环，一个个拿着篱竹细棒，劈头盖脸打将下来，把纱帽都打脱了，肩背上棒如雨下，莫稽连声大喊救命。正在危急时刻，只听到洞房中传出娇滴滴的声音说：“休要打杀了薄情郎，暂且唤来相见！”

他被带到妻子面前，抬头一看，心里一惊，吓得变色，娘子竟然和前妻长得一模一样，他大叫着有鬼，正要逃跑，许德厚走进来，向他说明了缘故。

金玉奴唾着他的脸骂道：“薄幸贼！你不记得宋弘的话么：‘贫贱之交不可忘，糟糠之妻不下堂。’当初你空手到我家做上门女婿，亏得我家资财，读书延誉，以致成名。不想你忘恩负义，就不念结发之情，恩将仇报，将我推落江心。”

秀才惭愧不已，连忙磕头认错，金玉奴便原谅了他，两人和好，感情比从前更甚。

金玉奴对许德厚夫妇也如亲生父母，连莫稽都感动了，把团头金老大接到官衙，奉养送终。后来许德厚夫妇死时，金玉奴都服重孝，以报他的恩德。莫家与许家世世为通家兄弟，往来不绝。
这个故事出自《喻世明言》里的《金玉奴棒打薄情郎》。莫稽本是一个穷秀才，穷困时依附金家，发达了却要抛弃糟糠之妻，完全忘了金玉奴对自己的帮助，不顾夫妻感情、知遇之恩，实在让人不耻。

而金玉奴有着旧时代的守旧思想，认为自己既然已经嫁给莫稽，就要从一而终，如果改嫁，有伤妇节。即使丈夫薄情，狠心杀害自己，也愿意原谅他，这实属不该。传统的女德观念，使她选择委曲求全、维持固有婚姻的道路。也是小说的一大败笔。

做人要知恩图报，现如今，社会中并不乏这种陈世美，结发妻子、救命恩人都这样谋害，可想而知一旦有一天，莫稽掌握了更大权力的时候会是什么样。
俗话说本性难移，保不住哪一天在权力和美色的诱惑下，莫稽会故态复萌。

《豆汁记》的百味，印刻着时代的伤痕，也见证着百姓命运的浮沉

一碗豆汁儿，酸中带馊，还必得在滚烫的时候喝下去才够味。豆汁儿配咸菜，是北京人标配，也是北京人的更爱。胡金铨先生在《谈老舍》一书上的开头就说，不能喝豆汁儿的人算不得是真正的北平人。而老舍就是“京派小说”的开山鼻祖，一个正宗的北平人。

后来离京去了台湾的梁实秋先生，每每提起北京的豆汁儿，也是赞不绝口，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，“豆汁之妙，一在酸，酸中带着馊腐的怪味；二在烫，只能吸溜吸溜地喝，不能大口猛灌；三在咸菜的辣，辣得舌头发麻。越辣越喝，越喝越烫，然后是满头大汗。”

旧时的北平，有达官贵人，也有平头百姓，他们各有各的生活方式和行为准则，但就是这样一碗毫不起眼的豆汁儿，它都能打破了贫富的差距，阶级的不对等，成为所有北平人餐桌上能共同享用的食物。

而叶广岑的这本《豆汁记》就是打破了阶级的限制、贫富的差距，用一个旧时代的出宫宫女把皇宫和现代平凡的市井生活串连起来，上演了一出人间至爱的悲喜剧。

叶广苓是京味文学的代表，被誉为“继承老舍的京味”的小说家。她出身清朝的贵族，她的爷爷是慈禧的亲弟弟，从小她就耳濡目染皇家贵族生活，但从她出生起，家族的荣耀开始衰落，她亲历了时代的变迁，也深知在崭新的土壤里如何生根发芽，使自己得以在这个社会上立足。

她是慈禧太后的侄孙女，隆裕皇后的亲侄女，但这一切已经成为过去，已经成为新时代她身上一种耻辱的标签，至于如何活，如何在新时代的缝隙里扎下根，则是她更需要思考的问题。

这在这本名叫《豆汁记》的中篇小说中，她借由一个皇家解散出宫的宫女形象，生动地进行了诠释。新旧思想的融合与撞击、思考与沉吟，反映了一个时代对另一个时代的批判的残酷性。但这种批判在现实中并不一定包括了全部内容，那些不被提起而刻意被忽视的光华，也许在我们劫后余生回过头来看时，它正是我们这个时代所缺少的。

一、一碗豆汁儿，酸中带馊，必得滚热时哧溜哧溜喝下去，就像时代的浪潮袭来，你来不及迟疑，不管是酸是甜是苦是馊都得喝下它

这本《豆汁儿》讲述的是一个出宫宫女悲苦的一生，她就像那个覆灭的王朝，荣光不再，但苟延残喘，永远不放弃活着的希望。

辛亥革命、袁世凯篡位，都对这做皇宫造成过不小的破坏，然时至今日，故宫正成为了全民及至世界保护的重点对象。人们对在故宫修文物的人的敬仰，对避开人流驱车去故宫撒欢的奔驰女的批判，都说明它不仅仅是腐朽堕落的象征，更是人类文明的瑰丽宝库。

帝位更换，王朝覆灭，宫女莫姜于1924年28岁时出宫，开始了她颠沛流离的一生。新时代的运动和思想改革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，而莫姜是一个旧时代的女性，在女学生都在倡导自由解放的时候，她接受的是封建社会最严格的皇家礼教，以服侍人为她的人生之一要务。虽然她有技傍身，但是还是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让她服待的人，因为这就是她存在的价值。而这种价值观就是旧社会留给她最深的烙印，她一生都在践行。

莫姜是服待敬懿太妃用餐的宫女，在一次敬懿太妃招待娘家人时，将御膳房的刘成贵借到寿康宫厨房帮忙，老太妃见刘成贵手艺了得，就想着赏他点什么。这时，太妃瞧了瞧身边这位颇令她得意的宫女，就把莫姜连同三十两银子和一个白玉板儿赏给了刘成贵。

这对刘成贵来说是意外之喜，但心里却暗暗叫苦，他并不中意莫姜，却又无法拒绝太妃的指婚！这本剧从一开始就拉下了封建礼教荒唐的帷幕。

外面的世界正在高呼婚姻自由、解放妇女，而深宫之中却还在上演“拉郎配”的荒唐戏码。婚姻关乎两个人的终生幸福和一生的人生走向，却在第三者对一顿饭的满意上定下了乾坤。

不管你乐不乐意，接不接受，这段指婚就像那一碗酸中带馊的豆汁儿，不得不在滾烫之下一口饮下。

莫姜倒没什么，自己的人生从一出生起就交到了别人手中，只盼着有个人能帮她做主，如果要自己拿主意，她还指不定会纠结到哪种程度。而刘成贵，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，并且在外有了自己的相好，怎可乖乖就范？

当然，不敢反抗敬懿太妃的刘成贵，对莫姜还是有些法子的。他吃喝嫖赌、出轨家暴无所不用其极，以此来反抗这段婚姻。这可苦了莫姜，但莫姜从不反抗，来什么都接受。因为她终始把自己看成一个服务者，她没有真正的自己，所以别人对她不好，只能说是她自己不够好，不能让别人满意。

看到这里，我们深深被封建社会对女子人性的奴役所震撼。平常人家，女子受到虐待，就算她们不敢反抗，她们心里是有怨言的，但莫姜是从小就被送进皇宫训练的奴才，她完全失去了自己。刘成贵对她如此这般，她还是只记得刘成贵的好，以刘成贵为荣。

说到刘成贵的手艺，“我的手艺跟刘成贵比差远了，刘成贵要是在我们家，能做出满汉全席来”，讲到刘成贵在颐和园寿膳房当差，是“抓炒王”的徒弟，出宫后是在北京大饭庄东兴楼当大厨，说“东兴楼是专门接待军阀政客的地方，一般老百姓在那儿吃不起”，这些情节，都把旧时代女性“以夫为天”的情境入木三分地表现了出来。

莫姜是封建社会所有女性被奴役最显著的标志，也是一个动乱时代的缩影，旧北京的一碗豆汁儿，酸中带馊，却只得在还滚热时横下心一口喝下去。莫姜的命运是如此，时代的浪潮袭来时所有人都是如此，皇亲贵胃、达官名流、平头百姓又有哪一个能逃开？你来不及迟疑，不管是酸是甜、是苦是馊，你都得喝下它。

二、一碗豆汁儿，本是平民食品，却成了全民的救命食物，它见证着一个时代的兴衰，浸润着每个人命运的浮沉

豆汁儿，酸中带馊，但余味悠长，让人欲罢不能，这就像生活，你以为全是苦，可当你全身心接受它，拥抱它时，都也发觉这苦中有甘，让人愿意忍受了这一世的苦，去追求最后那片刻的甘。

书中的“我”接触到莫姜，是因为父亲在一个风雪日捡回来一个快要饿死的五十多岁的老妇人，母亲给了她一碗豆汁儿救了她一命，就此她在“我”家开始了长达二十多年的帮厨。

莫姜的脸上带着一道难看的疤痕，那是她对丈夫唯一一次反抗的成果。二十多年前，刘成贵败光了所有家产，连敬懿太妃送给莫姜最后的一块扁方也要拿去当掉，莫姜死活不肯，扁方被留了下来，刘成贵却在砍了她一刀之后不知所踪。

刘成贵走后的二十多年里，莫姜靠摆小摊炸花生米儿维持生计，但房租到期，她无力续交，因此倒在了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。二十多年来，她像一片浮萍，到处飘荡，在父亲把她捡回时，她才算有了一个安定的“家”。

莫姜在“我”家帮厨，虽然身份低微，却静若处子，一伸手一投足之间都可见其修养。她虽相貌丑陋，却自我一种沉稳内敛的气质。在父亲把她捡回来时，她饿极，却把一碗豆汁喝得无声无息、不急不徐，这种气度非一般常人所能，父亲总是称赞她“相貌平静像寒玉，神色清朗如秋水”。莫姜七窍玲珑，一身通透，随手做出的食品也是典雅精致，她有把食物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，这是“我”母亲也自叹不如、甘拜下风的。

在那个动乱贫穷的年代，本以为莫姜会就这样走完她的一生，却不想文行一半，那个家暴莫姜、抛弃莫姜的刘成贵回来了，他还带着那个 *** 相好的儿子投奔莫姜来了。

在戏曲《豆汁记》中，乞女金玉奴用一碗豆汁儿救下穷书生莫稽，被莫稽许下终生都又遭遇了背叛，后来的结局有两个版本，一个是被金玉奴被巡按认作义女，经一段撮合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，还有一个版本是金玉女泄愤杀了莫稽，一个人回了故乡。而在这本《豆汁记》中，莫姜会如何选择呢？

莫姜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刘成贵，先是“哇的一声哭了，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脸”，然后在刘成贵说出，“我对不住你……莫姜”之后，莫姜说“回来就好，咱们好好过日子，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。”

这样的结果令我们大失所望，但也是情理之中。莫姜接受的是最严苛的封建教义，自是把那一套愚忠愚孝早已渗入骨髓，就像狗始终会认旧主一样，她随时随地准备迎接刘成贵，就是她的宿命。

人世的命运浮沉，谁又能说谁对谁错，谁对不起谁？从刘成贵来说，若不是被强迫和莫姜结婚，他就不会和老相好卫玉凤浪迹江湖，以至风餐露宿居无定所二十多年，或许会早早与卫玉凤组建一个温暖的家。在命运里浮沉，每个人都只不过是一只毫无抵抗力的蝼蚁，从来由不得自己。莫姜正是因为懂得，所以慈悲。

而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，全国少衣缺粮，人们都在垂死的边缘挣扎，而正是这个被“我”嫌弃的老 *** 刘成贵，借由在粉坊工作的便利，为“我”家带来可以续命的豆汁儿递在莫姜手里。

人不能以单纯的善恶来分，一个人没有深入到另一个人的困境之中，是永远也无法了解别人的痛楚的。但我们唯一要做的是拥抱生活、热爱生活，原谅每一个在生活中伤害过我们的人。

其实原谅别人也是我们对自我的救赎，因为生在悲苦和仇恨之中，让我们永远也无法看见现在的美好，接受即将到手的幸福。苦也好，甜也罢，生活不过是现在我们捧在手心里的那杯酒，过去的再好再坏，早已成为了昨日的污秽排出了体外，何必再去纠缠、纠结？

一碗豆汁儿，本是平民食品，但是在特殊的情况下，它却成了许多人的救命食物，它见证的是一个时代的兴衰，浸润的是每个人对命运的理解。人生的圆满虽不靠婚姻，但它却是要靠两个人在婚姻里一生的理解和不断原谅，才终得以圆满。

人生的放下是一种智慧，也是一种成长。一碗豆汁儿，虽又酸又馊，但余味悠长，值得我们用一生来品尝。

三、一个脸上刻着伤疤的女人，是时代给她的烙印，既有着宫廷文化带给她的愚昧和隐忍，也有着皇家尊严带给她的大气与通透

莫姜脸上的刀疤，是刘成贵给她留下的伤痕，也是旧时代给她刻下的烙印，她注定一生也逃不出。但那些烙印并不只是为她带来了悲苦的生活，也为她带来了通透的处世之道和大气的人格之质。

“我”曾经看着莫姜那块用命保护而留下来的扁方问道：扁方上有黑点有瑕疵，并不值钱，何至如此以命相护？莫姜答道：“大羹必有淡味，至宝必有瑕秽，大简必有不好，良工必有不巧；物件和人一样，人尚无完人，更何况是物。”

我想这样一番话，就鼻学问高深的智者也未必能说得出，然而这些话却实实在在地从一个身份如此低微、处境如此潦倒的老妇人口中不急不缓地慢慢道出，实在令我不得不惊讶。

诚然，封建文化的落后与愚昧不知造就了多少人间的悲剧，但其思想的深邃和广博却是我们永远也无法探到底的。它就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，即有着深渊的危险性，也有着洁净灵魂、拯救人类的妙处。

叶广岑曾经点评过莫姜的人生，她说：

老太太无儿无女，悲苦一生，命运坎坷，除了厨艺之外，让我敬佩的就是她的平淡随和，仔细回想，我竟从未听到过她的抱怨，无论对别人还是自己，无论对命运还是人生，她默默的活着，默默的操作着在自己的天地里，那个天地对她来说广阔无垠。

我们只看到了莫姜对现实无条件的妥协和逆来顺受，却从来没有发现她心里自己有一片广阔无垠的天地，可以藏一切苦、纳一切垢，也可以发一切美、散一切善。其实那片天地才是值得我们去关注去发掘的，因为那里不仅是万物之始，也是万物终结之末。每一年春生冬藏，一枯一荣，一来一去，才是生命的规律，生活中的一瓢一饮，又何尝不是如此？

一个过去的时代，就这样过去了，但它还会迎来一个新的时代。过去的事、过去的人，不一定都是面目可憎的，也不是给贴上一个标签就能被打倒的，它们的残渣、他们的精神，在我们历尽劫后余生归来，再从中翻找，依然可见星星点点的寒光，穿透时代的雾霾向我们发出刺目的光芒。一如《豆汁记》，过去的是人生，留下的是永不消散的余韵和弥久日新的精神。

“一分钟小说”为何“好看却难写”

一百年前，即1920年，鲁迅先生写了一篇不足九百字的“一分钟小说”《一件小事》，收录在他的小说集《呐喊》里，后来又被编入中学《语文》课本。这篇小说讲述了一件极平凡的事：民国六年冬天，“我”雇了一辆人力车到S门。半路上，这辆车剐倒了一位横穿马路的老太太，车夫放下车，立刻把受伤的老太太送到附近的巡警分驻所，“我这时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，觉得他满身灰尘的后影，刹时高大了，而且愈走愈大，须仰视才见。而且他对于我，渐渐的又几乎变成一种威压，甚而至于要榨出皮袍下面藏着的‘小’来。”这篇小说之所以成为经典，是因为它热情地讴歌了劳动人民互相同情、互相关爱、互相照顾的深厚情感，与此同时鞭挞了某些知识分子冷漠、自私、清高的心理状态。在鲜明的对比中读出世态冷暖，可谓“小文章，大手笔”。所以“一分钟小说”很难写，它不仅要求语言高度概括且精炼，还要求着力刻画人物及场景，并且给读者一些值得思索的东西。

其实“一分钟小说”古已有之，南朝宋刘义庆的《世说新语》是一部文言志人小说集，它何尝不是古代的一分钟小说集？其中有一篇，全文如下：

文帝尝令东阿王七步中作诗，不成者行大法；应声便为诗曰：“煮豆持作羹，漉菽以为汁。萁在釜下燃，豆在釜中泣。本自同根生，相煎何太急？”帝深有惭色。

这篇“一分钟小说”只有五十九个字，却十分巧妙地表现出魏文帝曹丕和其弟曹植不同的品格特征。曹丕想给弟弟出个难题，以置他于死地，但曹植才思敏捷，在七步之内作了一首短诗，并借此揭露曹丕那无情无义的狼子野心。

改革开放初期，我国的文艺园地群芳竞发、争奇斗艳，许多精品佳作深受广大读者的欢迎。那时，《北京晚报》“五色土”刊发了一些“一分钟小说”，我读后印象较深的有肖复兴的《一片小小的红叶》、梁秉堃的《爱》、刘心武的《新豆汁记》、刘孝存的《悔》、苏叔阳的《电线杆子的喜剧》等。这些作品选择了现实生活的不同侧面，反映出诸多小人物的精神风貌，给读者以启迪。几年前，我在“五色土”上也发表过数篇“一分钟小说”，有位老朋友就曾在马路上对我说：“我看见你的‘一分钟小说’了，不错，有味道。”他是一位年过七旬的哲学教授，平时就喜欢读些短小精悍的文章，可见还是有很多读者喜爱“一分钟小说”这种文学形式的。

《豆汁记》：戏里戏外，道尽人生百态，贫穷一生，上演恩仇大戏

人生在天地间，原有俊丑，富与贵贫与贱，何必忧愁，穷人自有穷人本，有道是我人贫志不贫。

—京剧《豆汁记》金玉奴唱段

这是莫姜一生的写照，莫姜人长得丑，一生贫穷，受尽苦难，但她的心灵是高贵的。

莫姜和京剧《豆汁记》里的金玉奴都是命运坎坷之人。小说里，听戏看戏，生活里他们是演员，戏里戏外两个故事在上演。

京剧《豆汁记》

莫姜是叶广芩中篇小说《豆汁记》里的女主人公，这个人物让人遐想回味，流连忘返。

读叶广芩的故事就像品茶，越品越香，余味缭绕。她好似不经意间挖了一个坑又一个坑，你甘愿跳进去，一探究竟。她的故事就是这样不动声色，但细微处又处理得特别妙，一点不枯燥，值得推敲回味。

读叶广芩的小说，就如拉家常，她带你慢慢走，细细聊，渐渐进入佳境...

莫姜传奇的一生

莫姜原本是一个宫女，她十一岁入宫，专职打点敬懿太妃用膳，对宫廷菜颇有研究，手艺出神入化。

在莫姜28岁时，被太妃金口玉言，许配给御厨刘成贵。刘成贵手艺更神奇，能做满汉全席。

但他人品不行，吃喝嫖赌，无恶不作。还拿刀砍了莫姜，给莫姜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。莫姜被刘成贵卖掉，在走投无路，将要饿冻而死时，被四爷捡回了家。

20年后，一身病痛的刘成贵投奔莫姜，还带回来相好女人的孩子——刘来福。莫姜接纳了赌徒和凶手，还把自己的念想扁方卖了，说，好好在一起过日子吧，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。

刘来福在文革时期，带人来四爷家造反，莫姜阻挡不了，她选择和瘫痪的刘成贵一起自杀而亡。

故事就是这样的故事，但我叙述得枯燥，听故事不如自己看原著。自己会有自己的领悟，各人不同。不读，你领略不了身临其境的妙处。每读一遍都有新的思考出现。

读这篇小说，犹如走进老北京京味十足的街巷里，这里有京剧《豆汁记》，这里有古色古香的四合院，原汁原味的豆汁和麻婆豆腐，有焦圈，有酱肘子，有烧饼，炸三角，鸽肉包……

莫姜如寒玉般晶莹剔透

莫姜冻得微微颤抖，她克制着哆嗦，努力地使自己舒展。她背过身，一口一口慢慢喝下豆汁，一点声响都没有。这是卑微又懂礼数的莫姜。
莫姜睡觉一动不动，不翻身，不打呼噜，不咬牙放屁说梦话，静得像只兔。这是一个人基本素养的体现。
莫姜走路快而轻，说话绝不高声，沉稳内敛，一点不张扬。
莫姜必退后两步再转身，不像“我”一样，动辄以大 *** 对人，不管三七二十一掉过大 *** 就走人，任性无礼。这是“我”和莫姜鲜明的对比，生动形象。

父亲评价莫姜“喜性”，无论她高不高兴，一律嘴角上扬，保持微笑，不像“我”，动不动就噘嘴掉脸，使性子，发脾气。

我想许多人都是这样随性的吧？动辄生气，给人脸色看，掉着苦瓜脸。人内在修养修炼好了，才能做到不动声色，宽容大度，平静从容，不怒不火。

父亲又说，人不可貌相，海水不可斗量，莫姜如寒玉般清冷，神色气质无人可比。

但我很好奇为什么莫姜拢不住男人？刘成贵一点不珍惜她？莫姜却都怨自己，说是自己性情太冷了，没本事拢住男人。

莫姜被赌徒丈夫刘成贵砍了一刀，脸上留下永久的疤痕，又被赌徒丈夫抵债卖掉，这是多大的仇恨呀！

如果女人遇到这样的男人，早就离婚了，不会和他再有任何瓜葛。正如作者所说，谁砍我一刀，我会记恨一辈子，谁把我卖了，我永世不会原谅他。

而刘成贵满身病痛投奔莫姜时，莫姜没有置之不理，毅然把自己的宝贝扁方卖了，给刘成贵和刘来福租了房子，安下一个家。

“我”说，莫姜你可想好了，他可是只狼。她留着泪说，谁让我摊上这么个男人呢？

她认命，冷静接受事实，不怨天尤人。她说，这都是命呀！来了来了吧，以后一起好好过日子吧！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。过日子，能说谁养活谁呢？

最近，知乎上有人提出问题，如果你恨的人快死了，你是救他不救？

有人说，不救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。但大部分人说，会救。如果你救了你的仇人，事过之后，你会放声大哭发泄曾经的委屈，但你的善行，会释放自己心中的仇恨。人不能永远活在仇恨里，人性的善良包容会让人感到心里平静，快乐。

莫姜心里泰然自若，她心里没有仇恨。

莫姜化腐朽为神奇的烹饪手艺

莫姜做小点心，洁白的兔子，刺猬，鸭子，乌龟，精巧美丽，就像艺术品一样，莫姜有艺术细胞。
莫姜做得自制松肠，特别好吃。她灌的肠是在锅里煮熟了以后，才上篦子熏，只用松枝熏才有味。烧松枝是只冒烟不出火的慢燃，不是烈焰蒸腾的猛烧。就像她自己的慢性情一样，沉静不张扬。
莫姜的绝活有“熟鱼活吃”，糖醋鱼端上桌的时候，嘴在一张一合，浑身都在动弹。莫姜的做法是：取活鱼，快刮鳞，开膛去脏，挂糊，垫着搌布捏住鱼头，将鱼身放入急火油锅中炸，再用糖醋汁一浇而成。一般厨师不会以绝活示人，莫姜也一样，不显摆。
莫姜的醋焖肉，樱桃肉，鸽肉包都是绝活，别人学是学不来的，即便你告诉她做法，她们做的味道总是差一层。缺的是她不愠不火的心劲儿。

做饭全凭火候，火跟不上，再好的厨子也抓瞎。但莫姜却是深谙火候的重要，她把火候拿捏的恰到好处，才能做出绝妙美食。

参透蕴含在美食中的人生哲理

做饭和写文章是相通的，火候到了，饭就熟了，人品到了，文就好了，就这么简单。莫姜做饭功夫老道，再以她的人品，肯定会写出有深意的文章。

写文章又像和面，面要不停的揉，把疙瘩都揉出来，文章要改，把错字病句改掉。面要饧，饧两个小时，文章要搁，搁上十天半个月，饧好的面再揉，搁过的文章再改，才能拿得出手。

做饭和写文章一样，渗透着生活的智慧，做人要不愠不火，不张扬，不冷漠，掌握了火候才能平静如水，经得起推敲。

鸭鱼肉，不能天天吃，民间家常菜才是首选。器具质而洁，瓦瓮胜金玉，饮食约而精，园蔬逾珍馐。布衣暖，菜根香，恬淡平静的百姓日子才是弥足珍贵，最舒服养人。

所以人生不求大富大贵，但求平凡普通，内心平静舒坦，平平淡淡才是幸福。

就如豆汁，豆汁烧开以后，用锯末熬。点着的锯末似燃非燃，豆汁似滚非滚，水 *** 融，喝起来酸甜可口，酵香十足。

豆汁本是糟粕，却是贴近生活，人人喜爱的传统美味。莫姜就如这豆汁，虽然登不了大雅之堂，但她朴素醇香，回味悠长。

《豆汁记作者叶广芩

戏里戏外，道尽人生百态，莫姜贫穷一生上演恩仇大戏

莫姜有如那块扁方，晶莹剔透，温润可爱，大羹必有淡味，至宝必有暇秽。人无完人，莫姜也是，不能说，她哪里做的对，哪里又不对，没有标准的答案。

莫姜自杀，是对叶家的感恩报答，她的自杀是破釜沉舟的反抗。她无奈，但她并不软弱，她隐忍了一生，小心翼翼，谦卑恭敬，有人说她一副贫穷模样，可她从来没有野心去攀求富贵，阿谀奉承。她安贫乐道，知足感恩。她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人，心灵高尚的女人。

《豆汁记》作者叶广芩

如果不是脸上的一道伤疤，也就不会在走投无路时，被四爷捡回家。一碗豆汁救了她性命，于是留在叶家勤勤恳恳奉献20年，从此和叶家结缘。这20年她知足，她不看重钱，看重的是感情。

如果不是她善良宽容地接纳了仇人，三年自然灾害，刘成贵的豆汁也不会救活四爷一家人。

但刘来福却成了直接杀死莫姜和刘成贵的凶手。人生就是这样，顺其自然，但同时也会出其不意。不是早年刘成贵和娼妓卫玉凤的恶缘，不会有刘来福造孽，冤冤相报。

《豆汁记》作者叶广芩

人生谁能说的清呢？就不要较真了，过日子，能说谁养活了谁，谁又欠了谁？谁又有恩与谁呢？有因必有果，恩恩怨怨，一切顺其自然吧！

这正是：戏里戏外，道尽人生百态，莫姜贫穷一生，上演恩仇大戏。

《豆汁记》：一碗豆汁，映衬着北京人的“鸡汤”哲学

说到“京派小说”，大家的之一个反应便是老舍的小说吧。不管是《骆驼祥子》、《二马》、《离婚》，还是《我的母亲》、《正红旗下》，里面都有着浓厚的老北京的“胡同味儿”。字里行间，满是北京人特有的说话方式，和北京的民俗风情。

可要知道，在老舍后，还有一位著名的女作家叶广芩。她早年间在北京长大，深受“北京味儿”的熏陶。她的主要作品有《本是同根生》《谁翻乐府凄凉曲》《黄连厚朴》，以及长篇小说《采桑子》等。曾获鲁迅文学奖、骏马奖、北京文学奖等多种奖项。被誉为：“继承老舍的京味小说家”。

这本书主要讲述了他他拉莫姜，满族，早年间在宫里做宫女，后来被太妃赐婚给厨子刘成贵，更开启了她不幸而又坎坷的一生。后来，溥仪解散了宫中众人，刘成贵失踪，只剩莫姜一人苦苦维生。而当刘成贵回来的时候，莫姜不计前嫌，依然忍受着家暴选择接纳他。到晚年，因为孩子的叛逆，让莫姜愧对曾经的雇主，选择和刘成贵一起结束她这坎坷而不幸的一生。

很多人说，莫姜是一个通透的人。虽然没什么文化，可她在生活中却处处看到哲理，找到为人处世的人生哲学。初听到这个评价，期待着可以看到莫姜的“通透”，可在新时代女性角度看来，莫姜只是一个在旧时代活的比较机灵的人，身上带着旧时代的烙印，她活的并不通透。

01、一碗豆汁，是北京人的一日三餐，也是北京历史变迁的见证

豆汁，是北京特有的一道传统小吃。爱喝的人自然离不开，而不爱喝的人只嫌有一股泔水味。叶广岑曾这么评价它：“豆汁看起来淡淡的，甚至有点酸，有一点苦。但是后味是非常甜蜜的，很醇厚，一言难以道清豆汁的味。”

而豆汁作为北京人的传统小吃也由来已久。还记得书里，我们的大厨回乡下去的时候，母亲总爱拿豆汁拌饭，就着咸豆角，当我们的晚饭。而当我嫌弃这晚饭不好吃的时候，母亲则说，这是她小时候，祖母经常做给她的晚饭。而母亲，出身贫寒，豆汁是当时的“贫民食物”。

关于豆汁，还有这么一种说法：豆汁儿是制造绿豆粉丝的下脚料。很便宜。过去卖生豆汁儿的，用小车推一个有盖的木桶，串背街、胡同。不用“唤头”(招徕顾客的响器)，也不吆唤。因为每天串到哪里，大都有准时候。到时候，就有女人提了一个什么容器出来买。有了豆汁儿，这天吃窝头就可以不用熬稀粥了。

直到现在，许多老北京人依旧离不开豆汁。而豆汁和焦圈更是北京人早餐的标配。许多外地人初时喝到豆汁，便感觉难以入口。可殊不知，这是北京人的更爱。甚至，在很多北京人心里觉得，没有豆汁，人生便不完整了。

可惜的是，如同小说最后写道：从网上看到东直门外的豆汁铺搬进了北新桥二条，而现在的豆汁稠糊糊的的不知勾了多少芡，不再正宗了。

在我看来，豆汁仿佛是北京历史的见证者。他见证过清朝的鼎盛辉煌，经历过旧时代的远去，现在依然还融入在我们平日的生活里。可我想，豆汁是融入在每个时代的北京民众里面的，与其说是豆汁见证着北京的历史，倒不如说，豆汁就是民众的缩影。豆汁的变迁就是北京的变迁。

02、绝妙的三重隐喻：一碗豆汁带来人世间的悲欢离合

京剧里也有一出戏叫《豆汁记》。大致讲述一个穷秀才在赶考的途中，囊中羞涩，晕倒在乞丐门口。而乞丐的女儿金玉奴用豆汁救了这个穷秀才一命，秀才醒后，心生感动，决定“以身相许”。可后来，秀才高中后却嫌弃金玉奴丢人，抛弃了她。

这，如同莫姜。

小说里，一共有六处提到京剧《豆汁记》，其中一、二、六处更突显出莫姜的处境。

之一处初见莫姜的时候，戏曲中穷秀才莫稽唱：“大风雪似尖刀单衣穿透，腹内饥身寒冷。”而刚好，金玉奴在风雪天的时候为自己捡来了个丈夫。同样是在风雪天，我的父亲，为我捡来了莫姜。在这里，作者以金玉奴的唱段，暗喻莫姜出场的可怜和困境。

第二处在莫姜喝豆汁稀饭的时候，“我”想起在戏曲中莫稽将豆汁喝得“热烈而张扬”，可很奇怪的是，莫姜静悄悄、沉稳又矜持的吃着，吃的斯文，绝不像还没吃饭的人。而这里，作者用反衬的手法，凸显莫姜的性格沉稳，更为她是宫女出身埋下了伏笔。

第六处则是刘成贵出场的时候，四爷、四太太看完改编的《豆汁记》归来，原来的《豆汁记》在同情金玉奴的同时，也维护了封建道德。但是，经荀慧生一改就变味了，莫稽因为忘恩负义、害人性命被查办，而金玉奴则继续回家侍奉爹尊。这个结局，既是善恶有报，也是出了恶气。可金玉奴这两种结局和莫姜都不同。莫姜不计前嫌，不仅收留了刘成贵，还连带接纳了刘来福。这就是莫姜，软弱与宽厚统一在她身上，如同豆汁，无法一言说清他的滋味。

在我看来，金玉奴就如同莫姜。在贫困的时候，跟着一个男人，可最后，感情总是敌不过现实，男人总会抛弃她们。可唯一庆幸的是，在被抛弃后，莫姜依旧可以坚强的面对生活，不卑不亢的活下去。

小说里，还写道了豆汁的熬法：用锯末慢熬，水与渣完全融合，酸中带甜，醇味十足。豆汁是下里巴食品，不上菜谱，不登大雅，虽其貌不扬，却滋味悠长。就如同莫姜，普普通通，如同我们身边的大多数人，初看并不会使人惊艳，只有在长期的相处中，才渐渐发现她的好。

莫姜，如同豆汁，也如同《豆汁记》，在平淡中寻找幸福，在艰难中等待希望。

03、从现代女性的角度来看莫姜

很多人看完《豆汁记》，都会为莫姜那平凡而坎坷的一生所感动。并纷纷称赞莫姜是一个难得活得通透的一个女子。那么，大家为什么那么推崇莫姜呢？我认为有以下几方面原因：

1、莫姜的人生哲学让我们感受到了生活的美

还记得文章中，有好多处提到了莫姜跟我说的人生哲学，“人生在天地间原有俊丑，富与贵贫与贱何必忧愁？”“大羹必有淡味，至宝必有暇秽”“个人有个人的命，不能强求”。这些如同大道理般的人生哲学竟然以一种那么简单的道理说出来，不得不说，莫姜实在是一个擅长从生活中发现美的人。

不仅如此，莫姜在生活中也特别有仪式感。比如，早餐吃的“螺狮转儿”，烙的小巧玲珑，精致可爱；而平日里的小点心，肉肠，鸽肉包，无不证明着她的心灵手巧和在生活和食物中的仪式感。

对己，干净体面；对外，在生活中具有仪式感；对人生，则从食物中悟到人生道理，不得不说，这是莫姜的美，也是莫姜让我们感受到了生活的美。

2、随着经济飞速发展，传统渐渐消失

这几年，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，许多传统也渐渐消失在我们的生活中了。现在有很多老手艺人纷纷贴告示说要找徒弟，把自己的手艺传承下去。可是，大部分的年轻人却不会理会这种“传承”，年轻人永远爱大城市。我们，似乎在奔跑的过程中，丢掉了自身的很多文化。

还记得有部电影《百鸟朝凤》，讲述的是唢呐的传承。可因为现在很多人都是火葬，而不实行土葬，因此，唢呐也渐渐没落了。以唢呐为例，我们在努力的往新时代发展的同时，我们丢失了自己的很多“传承”，也因此，我们才会格外怀念曾经的美好。

3、我们对逝去的岁月，总会难以忘怀

有人曾说：“判断一个人是否老了的标志，则是看他爱不爱回忆从前。”而现在，我们总是会想起年少时光的歌手，想起初中偷偷买VCD听的偶像歌曲，或者是，会回忆曾经的华语乐坛，或者香港年代。

为什么我们会回忆？因为在我们看来，那段青少年时光，是我们最单纯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。我们喜爱的不是莫姜，是莫姜所处的那个时代，更是我们曾经的年少时光。

可是，莫姜是一个活得通透的明白人吗？

在我看来，并不是。她虽然在那个时代比别人聪明些，可她却不是一个活得通透明白的女人。在我看来，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：

首先，她被敬太妃指婚，却不敢抗拒“包办婚姻”

试想，当时她和厨子刘成贵是怎么样被指婚呢？原因是刘成贵做了一道好吃的饭菜，敬太妃好奇，并决定打赏。顺手看上了在她身边服侍的莫姜。于是便把二人凑到了一起，让他们择日成婚。

在那个时代，已经有很多人主张自由恋爱了。可莫姜因为敬太妃的随手“拉郎配”，便让她承受了巨大的痛苦，这也是她坎坷婚姻的开端。在我看来，婚姻是要建立在爱的基础上的，而莫姜和刘成贵没有爱情，只有命令。可莫姜却依旧遵循着旧时代的规矩，不敢反抗。

其次，面对“相敬如宾”的爱人，不敢追求真爱

刘成贵是不喜欢莫姜的。原因很现实：莫姜不仅比他大七岁多，生的还不怎么好看。而他原本是打算出宫后找媳妇的，但是这个愿望却泡汤了。莫姜也清楚，刘成贵不爱她。可她在出宫后，并不敢鼓足勇气和刘成贵分开，依然在原地打算投奔刘成贵。

按照现代女性来看，“无爱婚姻”带给我们的更多是痛苦和绝望。面对你不爱，也不爱你的另一半，不要死吊在一棵树上。应该及时止损，勇敢去追求下一段的恋情。

最后，面对家暴和出轨，依旧选择包容刘成贵

刘成贵“走”后的二十几年，终于还是回来了。而回来的时候，还带着和 *** 生下来的儿子。他和带来的儿子大咧咧的打算投奔莫姜，在他们看来，他们去找莫姜，让莫姜养他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。更不用说，在外人面前因为莫姜一点小事没做好，而打莫姜。

这让我不禁想到前段时间宇芽被家暴的事情。宇芽的男朋友经常打她，并把她拖拽出电梯，拳打脚踢，如同“畜生”一般。而且家暴的程度也一直逐渐升级。

如果问一个女生，你最不能忍男生的缺点是什么，我想大部分女生都会回答：出轨和家暴。可莫姜却依然容忍这这个男人二十多年，莫姜的身上依旧带有着“以夫为天”“这就是每个人的命，不得强求”这些旧时代的观点。可说实话，这些观点，真的不能算是正确的。

结语：

《豆汁记》这本书的封底写着这么一句话：“高贵的灵魂，于烟火五味里，也能开出美丽的花。”不可否认，这是莫姜在人性、在生活中让我们看到的美好。

莫姜，如同豆汁一样，在短短几十年如同金玉奴一般过的跌宕起伏。而她身上带有的那些旧时代的烙印，不免让人感到痛心和遗憾。与其说，这是“莫姜的一生”，倒不如说这是北京的一部分，这是民族的一部分。

人，是时代的缩影。莫姜所代表的，正是那一段时代。

《豆汁记》：莫姜高贵的“豆汁精神”，是回归生活的一种本真

京剧《豆汁记》

“人生在天地间原有俊丑，富与贵贫与贱何必忧愁。穷人自有穷人本，有道是我人贫志不贫”

这是京剧《豆汁记》里面金玉奴的一段唱词。乞丐金松的女儿金玉奴在下雪天看到饥寒交迫的书生莫稽，出于同情把他带回家中，以一碗豆汁救了他。

金玉奴对莫稽由怜生爱，莫稽也觉得暂时找到了依靠，于是两人便成了亲。谁知莫稽一朝得中，便开始嫌弃出身卑微的金玉奴。在赴任的途中，他赶走了岳父金松，使计把金玉奴推入了江中。

幸好金玉奴被莫稽的上司林润所救才捡回了一条命，之后林润促使夫妻二人和好。金玉奴假装应允，在花烛之时命丫鬟狠狠责打莫稽，并痛斥莫稽的罪行，莫稽身败名裂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。

穷困潦倒的莫稽落魄的时候连乞丐都不如，金玉奴用一碗豆汁救了他的命，又以身相许。他不仅不感恩，还想把糟糠之妻害死，人性的卑劣可见一斑。

在女作家叶广芩的作品中，也有这样一部《豆汁记》，却让人看到了不一样的人性。和老舍、邓友梅等其他京味儿作家不同，叶广芩的京味儿小说讲述了旧朝没落贵族里的家族往事，展现了旗人名门的讲究与细致，但是她没有过多地渲染对于逝去岁月的伤感，而是以一种平淡朴实的叙事风格缓缓讲述着过去的故事。

叶广芩本姓是叶赫那拉，有着显赫的家族背景，但是她为人却很低调，不愿向人提起自己的格格身份。正因这种特殊的经历，所以叶广芩的小说里始终有一种淡淡的贵族气息。

叶广芩的中篇小说《豆汁记》，以之一人称的微观视角，讲述了宫女出身的莫姜在经历被老太妃指婚，被丈夫刘成贵当赌资抵债后，面对人生的磨难依然保持着舒缓从容、宁静淡然的心态。

从莫稽到莫姜，同样姓莫，同样是一碗豆汁救了命，书生莫稽的人性是丑陋的；可出身卑微的莫姜却品性高洁，在风云变幻的岁月中活出了生命的高贵。

叶广芩《豆汁记》

一、太妃指婚后被丈夫抵债沦落街头，仍保持优雅和从容

莫姜原名他他拉·莫姜，镶蓝旗出身，十一岁时就进入寿康宫，伺候敬懿太妃。宫女到了二十岁就可以出宫，可怜莫姜无人替换，在老太妃身边一直呆到了二十八岁。当时刘成贵有一手好厨艺在寿康宫帮忙，敬懿太妃得知他还没有成亲，便把莫姜许配给了他。

老太妃们觉得这是一桩好姻缘，在离开皇宫之前还特别嘱咐刘成贵要好好对待莫姜，并且还把随身用的翡翠扁方当做念想赐给了莫姜。此时的刘成贵是嫌弃莫姜的，两人年龄相差八岁，况且莫姜模样并不漂亮，刘成贵面对这桩天降的姻缘也只有无奈接受。

刘成贵带着莫姜出宫后并没有让她过上好日子，只要赚了钱要么就去赌，要么就去找相好的女人。家里的东西都被他赌完了，最后竟然把莫姜当赌资抵了债后消失了。领莫姜回家的小混混看到莫姜脸上的刀疤吓得跑了，莫姜就这样沦落到街头。

如果不是叶四爷看她可怜把她带回家，莫姜真的是要冻死在外面了。莫姜来的那天衣衫单薄被冻得微微颤抖，四太太不愿为了这样一个乞丐般的人起火烧饭，于是让莫姜喝了剩下的豆汁稀饭。

莫姜双手接过，背过身悄悄地去吃，这根本不像饿了好几顿的样子。对比京剧中走投无路的莫稽，一碗豆汁喝得是热烈而张扬。莫稽狼吞虎咽般喝完这碗豆汁后，发现筷子上还沾有少许，不惜自毁形象使劲吮吸。这样一个外表斯文的英俊小生，足以透露出了骨子里品行的不端。

可莫姜面对这碗馊饭吃得却是沉稳而矜持，她在一举手一投足之中彰显了传统文化的礼仪。外表的丑陋和行为上的优雅从容，彰显了莫姜人品的高贵。同时面对别人的施舍，也没有卑微的姿态。

京剧《豆汁记》饥寒交迫的莫稽

二、从清末宫女到帮佣，在风云变幻的岁月中活出生命的高贵

虽然岁月变幻连遭厄运，但莫姜在艰难的人生中活出了生命的高贵，让我们看到了这个平凡女子身上的人性之光，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：

1.感恩豆汁的恩情，甘愿做帮佣二十年

为了报答这碗豆汁的恩情，莫姜在叶四爷家做了帮佣，用精湛的厨艺回报了叶家二十年。再普通的食物经过莫姜的手，于烟火五味里也能开出美丽的花来。

叶四爷评价莫姜：“疤痕是浮在的东西，疤痕之下，莫姜的相貌平静像寒玉，神色清朗如秋水，这种气质不是谁都能有的。”

莫姜之一天做的精致早餐就让人刮目相看，粘稠的米粥，切成丝的小咸菜，煎得恰到好处的鸡子儿，让一家人吃得那是一个舒坦。莫姜不仅会做鸽包肉、核桃酪、熏肠儿，还会做糖醋活鱼，这也成为了叶四爷大请宾客炫耀的资本。

美食在莫姜的手中绽放异彩，而相貌丑陋的莫姜也因美食让人对她的看法有所改变。别人瞧不上眼的粉丝下脚料被莫姜做成了美味诱人的麻豆腐，酸苦的豆汁在锯末的熬制下变成了一生最难以忘却的美味。

莫姜虽然只是一个帮佣，可是她安静内敛，在生活的细节之中总能透露出高贵典雅的气质。就如这慢火中的豆汁，外面普通、卑贱，上不得大的席面，可是细细品尝下，又有另一番滋味。

2.对刘成贵的以德报怨

刘成贵有多可恨，相信任凭是谁都不会忘记这个男人带给自己的灾难。他为了骗取莫姜的翡翠扁方，不惜和莫姜动刀，导致她的脸上留下难以恢复的伤疤。在输完家底后，他带着情人一跑了之，丝毫不管走投无路的莫姜。

莫姜恨吗？也恨，但是这种恨是屈从与命运的恨，所以当又老又脏的刘成贵带着养子投奔莫姜时，她先是放声大哭，继而流泪接受了。

京剧《豆汁记》中忘恩负义的莫稽被翻身的金玉奴痛打了一顿，但是现实中的莫姜并没有这样做。从莫稽到莫姜，一碗豆汁映照出人性的丑陋与高贵。她不惜卖掉自己视若珍宝的翡翠扁方，置办了一间宅院，让刘成贵和他的养子安顿了下来。

尤其是当刘成贵瘫痪在床的时候，莫姜像照顾婴儿一般细心。瘫了的刘成贵一脸的满足，一脸的幸福；莫姜一脸的平静，一脸的爱意。年轻时候的恩怨情仇，此刻都统统化为乌有。只剩下了生活中的相依为命，以及莫姜渴求的些许温情。

泰戈尔在《飞鸟集》中曾说：“生命以痛吻我，让我报之以歌。”

对于过去悲惨的遭遇，莫姜在轻描淡写中选择忘却。取而代之的是莫姜以德报怨，以一颗仁爱之心接纳了这个世间最不值得原谅的男人。这种品质不止是一种修养，还是一种人生大爱的格局，是千百年来中华民族的生命底色。

三、不想受辱连累恩人，以自杀留住最后的骨气

莫姜经历了人生的风雨后，本以为能和刘成贵相守到死，却没想到养子刘来福造了反。他把手中的皮带抡得嗖嗖响，痛斥刘成贵和莫姜是封建主义的残渣余孽，指责叶家收留了莫姜，要让叶四爷出来接受批斗。

莫姜为了维护自己的恩人，不惜给刘来福下跪。可是她被刘来福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后，也没能阻止要批斗叶家的决心。莫姜没有想到自己给叶四爷一家带来了麻烦，不想受到屈辱，更不想再连累叶四爷一家，在那天晚上带着刘成贵烧炭自杀了。

莫姜离开了这个世界，西边天空是一片凄艳的晚霞，从此再也喝不到那样的豆汁，那也没见过莫姜那样的女人。莫姜生前安静本分、宁静淡然，死的时候却轰轰烈烈，让人心灵震撼。她的死有种悲壮的美，体现的是一种高贵的气节，宁可去死也不愿让名誉受损的骨气。

莫姜的一生看似是一个悲剧，其实不如说她是一个坚守自我的传奇。除了脸上的刀疤，莫姜身上处处散发着天生具有的贵气，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保留住自己做人的尊严。

有人曾把莫姜和鲁迅作品《祝福》中的祥林嫂看做是一类人，认为她们都是封建社会的牺牲品，可是作者并没有要刻意让读者同情莫姜的遭遇，而是把重点放在了莫姜对待人生态度上。

作家叶广芩

四、莫姜的“豆汁精神”是回归生活的一种本真

小说中莫姜一生的变化是主线，经常出现的豆汁作为暗线贯穿始终。那滚烫浓郁的豆汁刚喝的时候只觉得酸涩，可是在咀嚼中方能尝到豆汁独有的悠远绵长。它包含了北京人的一种情怀，更是属于北京的一种文化底蕴。

看上去其貌不扬的豆汁，比饭桌上的美味佳肴更舒服养人，这其实也在暗含莫姜的高贵品格。这种豆汁精神是回归生活的一种本真，是中华儿女每个人身上最淳朴的精神，也正是作者所赞美和肯定的。

在谈到《豆汁记》的创作时，叶广芩曾说：“老太太一生无儿无女，命运坎坷悲苦一生，除了厨艺之外，让人敬佩的就是她的平淡随和。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，对命运还是对人生，她都默默地承受着。”

一个平凡的女人靠着自己柔弱的肩膀，承受了生命的苦难，用淡定和善良的心胸接受命运的安排。“无论逆顺，不改其性，不变其情，以平静之心对待万物。”这份对待人生的超然通透的态度，对于今天这个社会仍然适用。

反观现实生活中，在生活和工作中我们遇到困境时，要么就是抱怨，要么就是在庸庸碌碌中苟且偷生。在无情的现实面前丧失了生活的信念，也要追求虚无缥缈的诗和远方。

当你走不下去的时候，想想那个旧时女子莫姜身上的豆汁精神，也不失一种督促自己的前行力量。

叶广芩的《豆汁记》，到底在讲什么？

作为京味作家，叶广芩名副其实。一篇《豆汁记》，字里行间洋溢着满满的京味。

《豆汁记》取材于叶广芩的自身经历，她借豆汁记录并讲述了家中厨子莫姜的故事。既然写到厨子，自然少不了对美食的描写。

那些精致的美食，在叶广芩的笔下，仿佛都有了生命力。除了吃，还讲到了人，与莫姜有关的人。

全文从豆汁写起，也以作者寻找记忆中的豆汁结束。由物及人的写法，叶广芩通过《豆汁记》到底想表达什么呢？接下来我会在之一部分，带领大家去看一看叶广芩对生活现场的还原。在第2部分分析生活现场还原背后的根源，在第三部分聊一聊《豆汁记》带给我的几点思考与启发。

01生活现场的还原

叶广芩用文字还原了，旧時的老北京，用文字记录了一个叫莫姜的女人。在时代的背景下的命运起伏。同时也讲述了她生活的环境，发生的故事，遇见的人。

这篇小说的生活气息非常浓郁，叶广芩非常注意细节的塑造。在她的笔下，莫姜是可爱懂礼数的老太太，她的父亲（人称四爷）是一个天性耿直，有浪漫气息的吃货，待人平易近人从不摆架子。

当叶广芩对莫姜的男人刘成贵表示出不屑时。父亲训斥她：“老刘师傅头发都白了，你跟一个老人能这样说话？有功夫我得上你们学校一趟，跟你们的校长谈谈。把学生都教育成这样不行。”

很显然叶广芩的父亲有着非常正的价值观，除此之外，他还古道热肠，把没人要的老山羊捡回来，还捡了一个厨子回来。

而她的母亲，因为出生低微，有点怯懦，这样的性格在富贵时，似乎不太好，但在陷入经济危机时，她母亲的性格却有了独天得后的优势。

母亲拉得下脸子，敢去挖野菜，跟别人争抢，吆喝，这些事是莫姜做不来的。

而莫姜的男人刘成贵，年轻时是一个典型的渣男，走投无路时，又赖上莫姜。我和叶广芩一样，讨厌刘成贵，觉得莫姜太好说话了，为这种人不值当。

但莫姜却说：过日子能说谁养活谁咧？

莫姜这话初看不以为然，看到后面却不得不称赞她看事通透，有大智慧。

在自然灾害时，叶广芩全家多亏了刘成贵从粉房里拿来的豆汁，帮他们度过了荒年。

刘成贵早年荒唐，晚年倒也浪子回头了。他后来瘫痪在床没法行动，莫姜便辞了工细心照料他。两人竟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安稳模样。

作者的笔触或凌厉，或温柔，为我们展示出不同的人物形象，还原不同的生活现场。细细来看，一菜一汤皆是人生。

02还原背后源于怀旧

世上没有独立的事物，事物之间都存在着因果关系。叶广芩还原生活现场的背后，源于怀旧，对逝去的时光，逝去的人，逝去的美食的悠长怀念。

文章开篇从莫姜被父亲领回家讲起，那时的叶广芩正在写作业，跟现在的熊孩子一样，她讨厌那些作业。莫姜就在这时走进了他们的生活。

莫姜带来的是全然不同的感觉，她吃饭没有声音，睡觉也不打呼噜，说话总是慢声慢语，向父亲母亲回完话，总是退两步，再转身。

而且她特别会做吃的，很平常的材料，经过莫姜的手都会变成人间美味。

叶广芩从防备着她，到每天期盼莫姜的小零食。和她共有一些小秘密，这样的关系很像朋友。

叶广芩也真的把莫姜当了朋友，当莫姜死而复生的男人，带着别人的儿子，找上莫姜時，她会为莫姜担心。认为刘成贵太渣，连她的脸都都被毁容，没有什么事是干不出的。她觉得莫姜不应该被刘成贵拖累。

是真的把莫姜当成朋友、亲人，所以才会担心她，为她着想。以至于在莫姜故去很多年。她仍然记得莫姜，怀念那时候一碗豆汁的悠长味道，怀念那个叫莫姜的女人：

“到现在没喝上日思夜想的豆汁。到现在没见过莫姜那样的女人。”

叶广芩以这两句充满遗憾的感慨结束行文。或许，有些味道，有些人，只能留存于记忆中。人生就是充满了大大小小的遗憾。有些人，一次不经意的转身，也许从此就隔了山海人海，难以再见。

有些事情，些微的踟蹰，或许就失之交臂。也或许，正因为再也不得，所以才显得格外的珍贵。拥有时尽兴，失去时或许可少些遗憾。

03《豆计记》带给我的三点思考

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，莫姜选择了自杀。虽然这个结局不好。但放在当时的时代下，除了叹息之外，只能说莫姜生不逢时。接下来谈谈这篇小说带给我的三点思考。

01心态很重要

看了《豆汁计》，我一直在想，莫姜和刘成贵的婚姻是一个错误吗？

很难说清楚。在年轻的时候，刘成贵的确特别渣。等他自己没法讨生活，才来找莫姜，才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妻子。

而莫姜并不计较刘成贵曾慢待过自己，反而一心待他，她说：“布衣暖，菜根香。恬淡平静的百姓日子最恬淡。”

平淡安康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种幸福。保持良好的心态，无论挫折还是云端，都不会让我们迷失。

心态决定我们如何看待世界，如何看待世界，决定我们的行为，行为决定我们的命运。

02保持不断学习

人生充满了变数，能做精致吃食的莫姜，在自然灾害面前，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。

莫姜精致的厨艺，没有材料可以施展，只能学习一些面疙瘩汤之类的粗糙做法。

生活中的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？在这个時代，不进则退，一不留神，可能就被时代淘汰了。

因此，我们也要保持不断学习。

03世上无完人，懂得宽宏待人

在第二章中，莫姜说了一段话让我印象深刻：

大羹必有淡味，至宝必有瑕秽，大简必有不好，良工必有不巧；物件和人一样，人尚无完人，更何况是人。

是啊，世上无完事。琉璃易碎，好物不坚。没有完美的人和事。

作者和莫姜因为吃，从陌生变得熟悉起来。莫姜的形象也更多的呈现了出来。更加清晰和立体。

“我”和父亲都对莫姜青睐有加，唯独母亲，看不上莫姜，以貌取人。其实，内在更重要。要懂得宽宏待人。

结语

《豆汁记》写出了时代的变迁，以及人物命运的变化。在那个时代，个体的命运往往与时代的命运，生生相息。

不管是莫姜还是四爷，都深受时代的影响。庆幸自己身在和平年代。平安和健康，其实就是我们更大的财富。珍惜当下，活在当下。

京味小说《豆汁记》：低到尘埃里的生命之花，折射出人性的光辉

文 / 翠西爱写作北烟阁专栏作者

编辑 / 末安笙

相传，梅兰芳家有一段时间，每天下午都要到外面买一锅豆汁回来，全家大小一人喝一碗。

豆汁这款传统美食问世于清初，多年来它承载了北京人的儿时记忆，成了漂泊在他乡的北京游子的思乡之物。

然而，苦难有时候却成为人生的一笔宝贵财富。叶广岑就是因为历经磨难，才有了创作小说的诸多珍贵素材，《豆汁记》就是她最有名的代表作之一。

01 没落世家的贵族情怀，既是缅怀，也是不敢面对现实的体现

而我的父亲，人称四爷，皇室子弟的做派更是流露于举手投足之间。父亲是个性情中人，总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，从来不考虑后果。

如今，父亲又往家里带回来一个女人，说是在颐和园北宫门捡的。父亲说得很轻松，就像是捡一块砖头似的。

而且母亲特别爱吃豆汁，我却嗤之以鼻。要知道豆汁在那个年代，是贫民食物，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粗食。

02 绝妙的隐喻：豆汁蕴含着质朴、吃苦的精神，而莫姜正是这种精神的代表

1958年全国大饥荒，人民能分到的食物少之又少。在饥饿面前，恶臭难闻的豆汁却变得美味无比，我照喝不误。

就是这么个品行恶劣的老男人，每天迈着蹒跚的步子来给我们家送豆汁。那些年，要是没有刘成贵提供的豆汁，年迈的父亲肯定熬不过艰难的岁月。

鸡鸭鱼肉固然高贵，却不如其貌不扬的豆汁滋味悠长。初经历者难以下咽，一旦理解便相契相知，难以割舍。

外表平常、卑贱、丑陋的豆汁，还散发出酸臭的味道，让不爱的人难以接受，但是你一旦爱上，其滋味却让人欲罢不能。

豆汁的做法还不简单，熬豆汁不能滚开大火，否则渣水分离。刘成贵的做法是用锯末熬，让豆汁一直处于似滚非滚的模样，让其达到水 *** 融。

03 莫姜与“我家”看似身处不同社会阶层，实则都是老北京人的缩影

年迈又病入膏肓的父亲，在生命的垂死之际，还要遭受红卫兵的抄家。吃不饱喝不足的岁月里，还要饱受精神的折磨，这是怎样的人生摧残？

即使有着满清贵族的血统那又如何，一样地得接受革命的讨伐。甚至还要因为这个身份，背负上更加严重的罪名，无奈、无助与绝望是我们的代名词。

在我们相似的悲苦人生中，受尽了社会的折磨、人性的碾压。我们是一群人生暗淡的小人物，看不到未来的光明之路在哪里。

透过我们的凄凉身影，透过我们的困顿人生，是否可以窥见一种历史的沧桑感，一种普天之下的生命形态？

在最艰难的岁月，一碗平淡无奇的豆汁却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。让你我在这种其貌不扬、其味不香的酸涩中，尝出美食的五味，人生的真谛。

“人生在天地间原有俊丑，富与贵贫与贱何必忧愁。穷人自有穷人本，有道是我人贫志不贫。”

《豆汁记》：一个旗人女仆教给我们的人生哲学

“人这一生啊，就如这碗豆汁，熬不好了，渣是渣，水是水，酸不溜秋，五味杂陈。熬好了，豆香纯正，绵软香甜，越喝越有滋味……”

把人看笑了的书是好书。把人看哭了的书也是好书。而先让人笑、又叫人哭，且合上书后依旧唏嘘不已则是绝好的书。

叶广苓的《豆汁记》就是这样一本绝好的书。

有人说，“读叶广芩小说就像在看一部部电影，画面类似于尊龙的末代皇帝那种有点旧胶片的观感。”

这比喻很好，这种画面感跟叶广芩本人的身份和阅历有很大关系。

叶广芩，祖姓叶赫那拉，在大宅门里长大。读叶广芩，就是在读大宅门吃喝拉撒，读京味儿饮食，读戏曲牌名，读满清没落贵族的悲欢离合。

《豆汁记》是叶广芩众多优秀中篇小说作品里非常经典的一篇。故事的背景为清末至新中国成立后到特殊时期。她以家中最小格格的视角观察、讲述了一个在她家中做工20年的旗人老太太。

这个旗人老太太叫他他拉·莫姜，镶黄旗，一个很会做饭、被丈夫毁了容的女仆，也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中国传统妇女。

莫姜虽是一个仆人，却教会了作者很多人生道理。这些人生哲学质朴无华，却让人回味悠长。

一、大羹必有淡味，至宝必有瑕秽，大简必有不好，良工必有不巧。

这是小说里莫姜跟小格格说的一句话，我对这句话尤为深刻。

莫姜是被作者父亲“捡”回来的。

“父亲身后的女人穿得很单薄，就是一件青夹袄，胳膊肘有两块补丁，挎着个紫花小包袱，冻得在微微颤抖，看得出她在克制着哆嗦，努力地使自己显得舒展。 ”

所以莫姜也没什么家当，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紫花小包袱，平时就放在枕头旁边。包袱里除了几件换洗衣服，一个袜子板，最值钱的就是一块儿翡翠扁方。

后来的文章中，我们知道这块儿扁方是她在宫中伺候的时候，敬懿太妃（同治的妃嫔）赏赐，也是她被赐婚时的嫁妆。

小格格看到这块儿扁方很是喜欢，但莫姜很珍惜它，只是拿着让小格格摸，怕掉在地上。小格格摸着扁方，心里满是贪婪和嫉妒，就故意挑剔说扁方上有几处黑点，有瑕疵的就不是好东西。

于是莫姜说了上面这句话。

末了，她还加了一句，物件和人一样，人尚无完人，更何况是物。

这句话也解释了后面，她为何会接受那个“死而复活”，曾家暴她、甚至卖掉她的丈夫刘成贵。

豆汁记，豆汁记在线阅读-第1张图片-

刘成贵虽然嗜赌如命，是个 *** ，但是在那些艰难的岁月，他却利用自己的工作便利，救济着小格格一家人。

小时候觉得世界就两种颜色，非黑即白；人就分两种，非好即坏。长大了才发现，没有什么是完美的，成年人要学会从不同角度看问题。

就像莫姜，从小进宫伺候太妃的日常饮食，出身也是贵族，拥有一身的好厨艺，教养好，有见识，能吃苦，可偏偏嫁给了个 *** ，还被丈夫在脸上留了一道疤。

小格格看到母亲对着镜子描眉搽粉的时候，她往往为莫姜而悲哀，觉得如果不是她的死鬼丈夫，莫姜何以要寄人篱下，小心翼翼。

但莫姜却说，个人有个人的命，不能强求，眼下这样，她已知足。

这话不是因为生活的无奈而妥协，而是她选择接受人生的不完美，但仍旧生机勃勃的活。

二、火候到了，饭就熟了

莫姜很会做饭，做的有多好呢？

受够了母亲的炸鸡翻面、疙瘩汤、炒白菜、炖萝卜一类的大众吃食，莫姜之一次的早餐亮相就惊艳到了小格格：

熬的黏稠腻糊的小米粥，切的周正讲究的小酱萝卜，一碟清爽的暴腌脆白菜、两个煎的恰到好处的鸡子儿。简单普通的早餐看着就赏心悦目。更绝的是莫姜烙的“螺蛳转儿”，因为这种火烧做法很复杂，但是莫姜做的螺蛳转儿烙的小巧玲珑，精致可爱，看着焦黄，闻着喷香。

莫姜不善言语，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，一天没事儿就在厨房里。

她会给小格格做各种糕点，核桃粘、红枣蜂糕，酪干儿……

小格格形容她做饭的手艺是化腐朽为神奇。

作者家后院原本有一堆如山的松树枝子，放在家里也是个累赘，莫姜却利用这些松枝儿做出了让无数人慕名来家中品尝的松肠。

莫姜 *** 松肠的过程，也是对她恬淡的性格很好的一个展现。

“烧松树枝，莫姜不是烈焰蒸腾地猛烧，是只冒烟不出火地慢燃，松树枝上架铁箅子，箅子上摆着她灌制的肉肠。跟街上卖的香肠不同，莫姜灌的肠是在锅里煮熟以后才上箅子熏的，并且只能用松枝熏才有味儿。一批肠要熏制十天，也不用管它们，肠在烟中，顺其自然。 ”

小格格近水楼台，跟着莫姜学了不少，醋焖肉、樱桃肉、核桃酪、鸽包肉、奶酥饽饽、炸三角。

小格格长大后，也有很多人想跟她学某某菜，但倾心教授，作料工艺也都对，但味道总是差着一层。

这一层缺的正是莫姜那股子不愠不火的心劲儿。

小格格成为作家后，最喜欢用吃来比喻文学创作：

“写文章好比和面，初写成不过是刚把面和成了一个团儿，面得不停地揉，文章得不停地改，面里的疙瘩揉开了，文章里的硬伤病句改过了，只是完成一半。还不行，面得搁在一边饧，最少得饧俩钟头，文章得搁，最少搁半个月，饧好的面再揉，搁过的文章再改，基本就可以拿出去了。急茬的面(疙瘩汤除外)，急就的章(除非天才)，一般经不住推敲。火候到了，饭就熟了，人品到了，文就熟了，就这么简单。 ”

瓜熟蒂落、顺其自然，这是大自然最朴素的道理。莫姜虽是仆人，却是懂得这个道理的，而且她不是理论家，而是实践家。

现在的人都很容易急，吃饭也急，走路也急，做事更急。所以菜市场里有三个月的速成鸡、有六个月就出栏的注水猪、还有膨大剂喷出来的瓜果蔬菜……

我们这个社会需要莫姜这样的人，这样的心态。